现如今很多中国人都想来美国,为什么?美金已经开始贬值了!
马路的两边全是不同肤色的人:白人、黑人、黄皮肤的亚洲人,黑压压的一片。
出了名的歌星,把赌城拉斯维加斯的周末看成是聚宝的盆地,排号似的轮流演出,今晚的主角是加拿大一位著名的歌星在赌城第一场演唱会。
天刚刚暗下来,赌城的各大银屏窗口便播放出奔放而又充满刺激的镜头。云霄塔的大型广告银屏上,除了猫王,杰克逊,时常闪出几乎裸著上身一样鬼似的女人,那齿牙咧嘴的样子,尤其从那口中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的从那血红的唇边滴下来,黏液抻拉了一下又再断开回缩,恶心的让人直皱眉头。
可是美国人对这吓人的鬼女表演一点也不讨厌,觉得挺好玩。
天空阴森森的,那翻滚的浓烟一样的黑色云团倒立的垂挂在天边,使这赌城在傍晚就被黑色笼罩着。头顶的上空倒还有一块灰色的空地,但那空地也在渐渐地缩小。因为探出头来的暮霭正在一口一口贪婪地吞噬著,就像这走进夜晚的赌城,是填不饱的深坑。
地面上,整排的出租车不停的奔跑着,在这个队伍里,有一位中国北方的汉子,他就是这个故事中的主人公,他叫郑跃进,熟悉他的中国人都习惯称他叫老郑,要好的同乡叫他跃进,其实他不老,刚刚39岁。
晚上8点,跃进开着出租车从云霄塔酒店接一个中东客人去金字塔洒店。客人一上车, 跃进问过客人要去的酒店后,首先把一张美女卡片递给了客人,然后笑着说:“Happiness Weeknd”(快乐周末)。
客人手拿著名片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The young lady goes to your room to dance ”(年轻小姐到你房间跳舞)及联系电话,服务内容。
客人笑笑,什么也没问便放入上衣左侧的口袋。
因为是周末,郑跃进怕塞车便直接走了高速公路,所以车很快就到金字塔酒店。
客人下车前一看计价器显示的价位是14.99美金, 马上脸色一沉,不高兴的嘟囔道:“ took the longer way ” ( 绕路了)
下车时,这位客人只给了郑跃进15美金,等于没给他小费。
跃进气得直瞪眼,随即用有点生硬的英语说道: “It's okay if no tips, but weekend busy, freeway faster.” (不给小费就算了。但周末,我只能走高速公路。)
那位中东客人理都不理郑跃进的解释,头也没回地走进赌场。
这时的金字塔门前有几十人在等待出租车。
郑跃进心想:“到晚上12点下班,还有3个多小时,得抓紧时间多揽几趟活。
金字塔酒店正门朝东,出租车的进出由北向南。
跃进看这么多人等出租车,赶忙起步准备绕到进口排队载客。
大跃进年代出生的郑跃进是位中国北方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些,中等身材,习惯梳个背头,戴副眼镜, 像文化人。由于他很少讲话, 常常处于沉思状态,好像有想不完的事,所以有时显得严肃而不苟言笑,很淡然的表情,似乎外界发生的什么事都与他毫无干系。但他为人实在,在公司很受欢迎。新司机刚进公司一般都没有固定的车,可是这老郑运气好,上班的第二天便给了他固定的车,很多新司机都非常的羡慕。但老郑毕竟是个新手,他还不熟悉出租车这行业有很多的不成文的规则,他还需要历练。
“唉!”郑跃进叹道:“只能怪自己不懂得和客人沟通,怪自己英文底子不好。”
他放慢车速走出金字塔酒店,路经曼德勒海湾洒店前的红绿灯,抬眼一见是绿灯马上跟进左拐,准备上大道(Las Vegas Strip),眼见大道前的红绿灯又是绿灯,他高兴的再次跟进二次左拐。
郑跃进心想:“真够顺的,一路绿灯。”
他仍打着转向灯,刚想加速好靠近仍要左拐的红绿灯线,这时他眼的余光看到了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身影,在金字塔风景点正和一位男人说笑的拍照。他的心一阵颤动,因为那男人的背影他很眼熟。他赶忙放慢车速,还想回头看看那男人是谁,突然间他又发现行人道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正向他开的车飞快的冲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只见那大汉纵身一跃,瞬间一个庞大的物体从天而降,“?” 的一声砸在车的前脸钢化玻璃上。
最可怕的是,那人头撞碎玻璃而探入车内对着郑跃进的脸。
霎时间郑跃进满脸喷的都是血,吓傻了的他“妈呀” 的一声, 慌忙中踩了刹车大声喊到: “我撞死人啦,我的妈呀!”
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把档位放在停车P的位置上,之后傻傻的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对着那张猛不丁撞进车内的血淋淋的脸发呆。
因郑跃进急踩刹车,使后面的出租车防不胜防的追尾, 路过的行人高声的喊著:“ hit someone ”(撞人了)。
大道上行走的游客都停了下来,越围越多,几分钟的功夫在大道附近的大批警察,包括管理出租车的警察,还有救护车响着警笛纷纷的赶到现场。
当警察把满脸是血的郑跃进拉出车门时,他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讲话了。
他用英语胡乱地讲道: “He hit me, I no hit him ”(大意是他撞我不是我撞他的意思。)
警察问:“you need ambulence?”(你需要救护吗?)
“No Im ok”(我没事。)
郑跃进边走边回答警察的问话,边用手抹去脸上的血迹。
“ What happened? ”(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看跃进没事马上严肃的问,并用手示意郑跃进站立回答。
郑跃进不语,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讲清楚。
他心想:“反正是他撞我。”
警察迟疑了一会儿问:“ Ok Do you speak English ”(你讲英语吗?)
郑跃进赶忙站立回答: “ Yeah ”(会)
他心想:“不会英语,能开出租车吗?”
其实,郑跃进的英语水评也就小学文化,但警察问了,他必须回答。可是,这个时候的郑跃进还处在半懵半醒状态,他最担心的就是警察没完没了的问,就他的英语水平,一旦回答不好别再节外生枝。因为他花了半年的时间学习出租车专业语言,考了6次才拿到出租车执照,这是他眼下的工作,因为撞人再把出租车执照吊销了,那他还得回到中餐馆去打工。
郑跃进怕再问下去自己懂那点英语难招架,忙双手抱头装头疼的样子,目的是回避警察的提问。
就在这个时候,郑跃进所在Yellow出租车公司的主管赶到了现场,警察没再追问。
只见五六个警察从前脸车窗破碎的玻璃洞中,小心的把那个足有300磅的男人抬着出来,看上去有40多岁的年纪,由于太重救护车上的人赶忙过去帮手抬人。看样子不死也得傻,头、脸、上半身全是血,那么多人抬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期间俩个警察问路上的行人,只见行人用手比划著讲那个男人跑着往出租车上??撞,看情形行人的证词对郑跃进有利。警察问过行人后与yellow出租车公司的主管交谈,另俩名警察勘查车追尾的现场。勘查完毕,警察在一起交谈了几分钟。这期间所有警察都在等两位女警察在询问一位哭红眼的女人。那女人30岁左右,像是那位寻短见男人的太太或女朋友。问完了,其中有个女警察拿着从伤者身上搜出的证件和两张礼宾卡向一位年长的男警官汇报。只见那位男警官向一位警察交待着,并从那位女警察手中接过一张礼宾卡交给那位警察。随后,那位警察走向警车去了金字塔酒店,而另俩个警察同时也从那位女警察手中接过另一张礼宾卡,开着警车去了曼德勒海湾大洒店。这场面,也许是他们还想查出事件的真相。
郑跃进注视著,他在等待警察的处理结果。
几分钟的功夫,其他警车也都已散去。
这时,YELLOW(出租车公司)主管把跃进叫到一边,交待处理结果。
主管称这是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是那位游客输了太多的钱想寻短见,往行驶的出租车上撞头自杀。司机无法预防,没有责任。车的追尾部分,由公司通过保险公司负责处理。考虑到事故对司机的惊吓,公司决定郑跃进停止工作,休息两天......
接下来,出租车将被公司派来的拖车拖回公司。
郑跃进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但他心里很恼怒地想: “你这蠢猪,输了多少钱啊,这么想不开?”
他坐上公司拖车时还没忘了看一眼那对男女拍照的景点,但景点处已没了那对男女的身影。
回到公司结帐后,郑跃进很疲累的走出公司大门,一想起撞碎玻璃猝然伸进车里面那张血淋淋的脸,而且正好面对着他的脸,他就混身打颤。他不敢想,他要赶快回家,没赚著钱差点搭条命,他直觉晦气。
打开车门,坐到自己的车上,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起动打火开关。
“是啊......”他叹道:“这人啊,一旦被心魔缠住没好,不去死,也许会去偷。”
没错,输得没钱了,甚至会去抢,今天算是让他郑跃进赶上了。
“可是......”郑跃进靠向椅背深有感触的在心里感叹:“现如今,很多中国人都想来美国,为什么呢?美金都已经开始贬值了!”
他刚想起步,手机电话铃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又是女朋友南茜打来的,他犹豫了一下,没接。他放下手机的同时一声响雷震破天空,跟随的是闪电把天空的乌云划成数字。
拉斯维加斯的夏季干旱少雨,秋天都过去了,时至12月初了,今晚却下起雨来,这个季节美国的中部地区的丹佛,已经是大雪连天,可拉斯维加斯,歇了一年的老天,就在郑跃进撞车的这个晚上下雨了,而且这雨越下越大。
郑跃进虽然不迷信, 但他想到刚刚出的事,总觉得不吉利,他觉得心口堵的慌。他小心地开着Honda车,奔向回家的路上。
十年了,从1987年5月离开中国至今,这一晃又过了十年。明天是1997年11月30日,恰是他郑跃进39岁的生日。
这么快,中年了。
可是,至今他郑跃进还没有找到他要找的姑妈,未婚妻沈艳茹和没见过面的儿子盼盼。
“相约在美国”,这是他和未婚妻沈艳茹的约定,可是在中国他等待了十年恍然如梦,如今来美国又是十年他仍然在梦人生!
“唉!”他叹道:“不管她们在哪儿,健康平安就好!”郑跃进刚来美国时的豪情和那种锲而不舍的心态,被冷酷无情的岁月摧折得没了棱角,尽管他仍然执著,但已经非常务实的接受了现实。
没错,没找到未婚妻沈艳茹,他也有了女朋友,还是同乡,并已经共同生活了4年多。
郑跃进回到家已经是夜里12点了。
女朋友南茜在电话里已经知道跃进出事的情况,她做好了饭莱等他回来吃饭。但她看出进门的郑跃进没有理她,心里多少有一点发慌,但她马上表现出明事理的样子说:“你累了,先简单的冲个淋浴,我收拾完给你做个足疗。 ”
她心里想:“我南茜做事从来都是天衣无缝,跃进开车撞了人心情不好不理我也算正常,我是他女人吗,应该给他点阳光温暖一下。”
想罢,她回身去餐厅,先把打包回家给跃进吃的白斩鸡收进冰箱,又快速将饭菜拾掇好,然后回房间去取毛毯。
郑跃进走进卫生间简单的冲了个淋浴,便穿着睡衣出来倒在大厅的躺椅上闭目养神,他明明知道南茜手拿着小板凳走进了大厅,但他就是不理南茜。
南茜先放下小板凳把毛毯给郑跃进盖上,然后她坐在跃进的脚前说:“我给你捏捏脚,你放松的睡一会儿吧。”
听南茜这么说,跃进倦怠意憨地看了看眼前温柔可人的女人,想起那件事,他就窝火没了兴致。所以他依然什么也没说。他在向南茜耍脾气。南茜也知道,郑跃进这种像小孩一样的耍脾气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不理他。
南茜给跃进的左脚抹上Vaseline(露霜),刚揉搓一下,跃进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跃进起身拿起电话举向右耳边,嘴里嘟哝著:“都下半夜了,谁呢?”
“Hello Mr. Zheng, the guests that you sent has ordered a private dancer, so please come get your $200 commission.”
(郑先生,你介绍的客人史逖夫, 在我公司叫了跳舞的小姐, 你的奖金是200美金请来取吧。)
“哦,我的天!我终于中奖了。”郑跃进惊呼,睡意全无。
他放下电话问南茜:“几点了?”
南茜拿起毛巾擦着手告诉跃进已经是凌晨1:10分了。
郑跃进对着南茜开始自言自语:“你说怪不怪,从开出租车一个多月来,卡片发出去几十张都没有结果,今天就发出了一张,却成了! 200美金就这么到手了。你说,给我奖金就200美金,那小姐到客人的房间跳舞得多少钱?那公司又赚多少钱?这赌城拉斯维加斯真的搞不懂,妓院还不能开在城里,性服务违法,但小姐进房间跳脱衣舞就合法了。在房间里,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脱得一丝不挂,你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郑跃进终于和南茜讲话了,南茜是见台阶就下,她马上微笑着逗跃进说:“你发的卡片,卡片上有你注册的号码,公司按号码兑现奖金,你拿了钱你就是拉皮条的喽?”
说完南茜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接着揶揄道:“我的老公是拉皮条的!哈哈哈哈哈......”
郑跃进用鼻子“哼”地苦笑了一下,并没有符合南茜的笑, 因为他猛然想起了最后载的那位中东客人。他在心里重复著那位客人下车时讲的话:“ Take Long Way ”
他知道客人以绕路为由不给他小费,但他清楚的记得整晚只发出了这一张卡片。
郑跃进心里还在想:“这个佬抠,不给小费却花几百美金找房间跳舞小姐。不是因为载他我老郑就不会去金字塔酒店,不去金字塔又怎么会出事呢。”
想到这儿,他抬眼又与南茜对视了一下在心里说:“不去金字塔,我又怎么会看到你和别的男人拍照呢?”
郑跃进苦笑着,在心里嘲讽著这个世道:“有些西方人心态单纯的可爱,是因??为他图的是那根筋的快乐。而一些中国人,尤其是像南茜这样的中国女人,她图的又是什么呢?就为了赌博百家乐她什么都无所顾忌了,甚至连家也不要了?”
跃进扭头看着窗外,用眼的余光扫了眼低头给他搓捏脚的南茜在心里下了结论:一个爱赌的女人,和一位吸毒的女名星没什么不同,结局是一样的狼藉不堪!
他边想着心事边苦笑着摇头躺了下去。这个情节恰好被南茜抬头看到了。
南茜不知道跃进的心思,她还在笑着说:“莫明其妙,傻了你? 嗳,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在后院烤牛排和肉串,你通知的人最好在下午2点钟前到。”说完她又很随便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还有小东。”南茜习惯称慕东叫小东。
“谁,慕东?” 郑跃进一听小东的名字,敏感地一下子又坐了起来,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眼熟的背影。
“没错,是他!”他心里一股冷气直逼他的嗓门,他皱起了眉头责骂自己:“真笨,老赵都讲了那事,你连联想都不会,什么智商啊! ”
这个慕东,郑跃进是通过修车的朋友赵伟介绍认识的,那时慕东的身份是什么Q公司总经理的助理,很有钱,有很多不动产的物业,又专门推销保险系例的产品,在雪山胜地丹佛居住期间,南茜和她爱赌牌的朋友常去慕东那里玩麻将。
郑跃进骂完自己,联想起那位寻短见的赌客他又在心里苦笑道:“真是赌客赌命,慕东赌人。呵呵,这结局也不错呀。”他在自我安慰的想着这同居的日子是早就该结束了,不过让一位有钱的小男人插足,他的心里总耻于戴绿帽子的不爽。所以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故意惊讶的问南茜:“慕东怎么会来这里?”
南茜脸上镇静,但心里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她有些愧赧的和跃进说:“是我告诉小东的,他来参加扑克大赛,已经3天了。”
也就是说慕东来赌城3天了,一直和南茜联系,吃饭,游玩、拍照,甚至......郑跃进全然不知。
“噢...”郑跃进若有所思的应着。他不想看南茜,头又扭向了窗外。
南茜抬眼看着郑跃进,眼神有点朦胧又有点诧异,因为跃进出事时她与慕东在景点区拍照后,刚刚坐上慕东开的奔驰车去往RIO大酒店的路上。等她知道了出事的那位司机是跃进时,她着急的打电话给跃进想问候一下,但郑跃进一直不接听,直到跃进回公司了才接了她一个电话,但也只说一句: “我还活着!”她隐约感到谈到小东郑跃进有些不悦,好像知道点什么。南茜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一看跃进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她的气就来了,她的脸色很快就冷下来显得很不在乎的问跃进:“小东......他没给你打电话么?”
停顿了一会儿,她看郑跃进没吱声又补充道:“你好像......好像不太欢迎小东来? ”
南茜细润的脸上流露出让人很难读懂的表情。
这时郑跃进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南茜后,为了缓和一下不愉快的问话,他才柔和地回答说:“别想那么多,我撞了人心情很烦。帮我按下右脚缝好吗?”
南茜瞪一眼郑跃进用毛巾把跃进的左脚包起来后,又细心地抱起跃进的右脚。她边抹露霜边体贴的小声说:“你......先睡会儿?明天还要早起呢。”
窗外雨还在哗哗地下著,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片刻就是一组合的雷声。大厅的一角立著顶盖的灯,屋里很暗。跃进长长地出口气,舒缓一下压抑的心情。南茜妻子般的温情使他稍微缓解了心中的怨恨。是啊,他在心里感叹:这4年多和南茜生活在一起心里一直想着艳茹和儿子盼盼,这对南茜公平吗?拿人心比自心啊!
他在矛盾中一会儿谴责自己,一会儿又现出瞧不起南茜的神态。他疲倦的摘下眼镜,无奈却又很放松的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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